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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喝与梦(杂诗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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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确知的仅此而已

 

 

星期天,晚餐过后

第一个电话打给母亲

是不是正在看电视?

没有,电视没信号

下午炸雷,震得房子像发抖

您怕不?

没什么好怕的,雷神未必

要找人出气?——(坦然一笑)

是的,如果真有那么大的事

也不会单单落到您头上

药吃完了没?

还有一种药,再喝几天

小病,不碍事

那就好。雨还在下?

还在下,不过河水退了很多,不碍事

对了你打电话给妹妹吧,让她回来

帮我把冬瓜和南瓜摘回,路不好走

再带些糠回来,备着(为十几只鸡)

好的,我马上就给妹妹打过去

还缺别的什么不?

不用操心。你们也要保重。

一问一答之间,有时我打着手势

我知道,那纯属徒劳,但不是多余的

身心为了平衡,肢体会以额外的动作

配合语言。自己浑然不觉

别人看来滑稽可笑

事实就是这样,每次

在与母亲通话之后就像回到了

一个确切的位置,它远比诗歌

更真实

 

2020.8.9-10

 

 

 

辣 椒

 

 

母亲照例种了辣椒

她胃不好,种辣椒

只为将辣椒晒干

变成调味的干辣椒壳、红辣椒粉

今年是灾年,雨水也多,没法晒

母亲灵机一动,将辣椒切碎

拌进谷糠里,成了鸡饲料

十九只鸡,有的还是雏鸡

没有一只不吃的

连母亲都觉得奇怪

不会是饥不择食

想想它们的胃,沙子都容得下

我说这些鸡太有福气了

记得二十多年前,寄身于

闹市区的偏僻小巷

我曾非法饲养过两三只鸡

其中一只老了,下了软蛋

它硬是一口一口,将不成器的蛋啄得稀烂

我知道那是营养不良之故

我见识了那小畜生的羞愤

2020.8.17

 

 

 

         药引子

 

 

少年时吃过中药,药引子是“地团鱼”

“团鱼”是鳖,“地团鱼”是何物早已忘记

只记得是爬虫,从鸡埘里捉出来的

那么脏的东西,投入药罐子里煮了

大不了——是药三分毒

只是不明白,是不是非得药引子

才能把药力催出来,就像点燃鞭炮引子

或雷管的导火索?

只好谨遵医嘱,不敢有半点马虎

只知道钻进臭烘烘的鸡埘,多受了一回罪

只知道那些被我活捉的虫子,白白送了性命

为疗伤我亏欠了它们

这一层药味,岂是一个少年所能悟得

好在只是以“地团鱼”作为药引子

还没有荒唐到吃胎盘

似曾记得,那偏方

是给几乎无可救药之人

 

2020.8.20

 

 

 

无 力

 

 

离家最近的路,不记得

最亲的人,不认识

你依旧喊她妈妈

但她已是这个世界的孤儿

永远不再长大

没有了过去与未来之分,她已不知道

自己姓甚名谁

 

那么你是谁

你依然是女儿

明天的你是不是也会如此

只是活着,对身体的痛楚都已麻木

你希望不是。但答案

不可能预知

 

其实答案就在眼前,只是到了某个年龄

视力对药瓶上的小字完全无能为力

她一定有过羞怯,当她明白记忆出错

她一定有过错愕,当预感到不祥之兆

她一定有过绝望,只是再也不为人知

她的行动越来越迟缓

她的心慢慢变成了一块顽石

你的爱,越来越艰难

除非你把它看成

以清水养一块石头

你的侍奉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你愿你的心也像一块石头

不惧烈火,再无彻骨之寒

累累伤痕变成完美的图案

 

2020.8.21

 

 

 

在火车上

 

 

邻座是一个老妇人

她从“你真像我的姑娘”说起

之后一路说个不停

说她的姑娘、外孙

你不知道是不是和她的姑娘

真的相像到让她如此推心置腹

但你知道她的孤独

你知道由孤独生出的渴望

你感觉不是坐火车而是一趟越洋航班

着陆的时刻人们迫不及待打开手机

 

2020.8.22

 

 

 

         棒喝与梦

                   ——给诗人兄弟陈小三

 

 

牧师给了第一个求助者一盒药,

给第二个求助者的是一顿呵斥:

“那么多人因为差一口牛奶而死,而你

居然开口要为你的咖啡加糖!”

两个非洲兄弟应声而逃,

在战机的阴影下气喘吁吁……

 

秋阳高照,我读阿契贝的小说

时而忍俊不禁,时而也想拍案而起。

阳台上晾着一堆鞋子,

有软下身子的皮靴,有大大咧咧的拖鞋,

对付一只苍蝇,拖鞋用起来顺手。

 

这是十二年前的旧事,读小说时即已分心,

以至于不记得完整的情节了。换作今天

牧师,再也不是求助者的首选。

有多少人人因为差一口气而死,就有多少人

依然差一口牛奶……,战机的阴影犹在,

拉升的高调屡试不爽,足以掀起万顷波涛。

人们众口一词:如果惩罚太轻,

对上帝的信念就会彻底动摇。

 

人生如寄。世界之初不是人类之初,

世界的末日必是人类的末日。

我还没有悲观至此,偶尔还有梦,

尽管有的梦也像当头棒喝,然后,

悄然闪到一边。

也许,那正是它们的身影——

蓑羽鹤、斑头雁,

每年都要飞越喜马拉雅,

雪峰绵延,那反光,居然没有刺伤其双目。

或许,在我们看来那凛冽的寒光,

在它们看来,只是僵化的苍白。

 

2020.8.26

 

 

 

蝴 蝶

 

 

我见过无数的蝴蝶,在西双版纳的一个园林

它们不忌惮游客的到来

有的会贴上某个人的后背

同行的人说我的肩上也有一只

我乐不可支,像幸运降临

 

我见过一只蝴蝶,在一次朋友小聚的酒桌上

闷热的傍晚,我们在街头落座

菜肴还没有上来,啤酒已开启了几瓶

一只白蝴蝶飞过来

我们安静地等待着,猜想光彩照人的它

会降临到谁的身上

它飘忽不定,没有偏爱我们中的任何人

 

我见过的蝴蝶最终都消隐于夜色

我触碰过死蝴蝶……,我把指间的蝶粉

留在了另一个人的眉心

我向她保证:夜里,金粉会有微光

尽管我知道,黑夜中,除了萤火虫

只有眼泪会闪光

 

2020.8.30

 

 

 

蜂拥而至

 

 

街边小摊上,有人摆出蜂蜜

不知哪里来的一只野蜂

扑在瓶子上,痴迷地探索

孜孜不倦地叩问,像代替同类

索回哪怕一丁点,却注定永远碰壁

摊主不无得意地说,最壮观的时候

招来过一堆小蜜蜂

瓶子上密密麻麻一圈又一圈

点蚊香熏都不奏效,只好动手赶开

但遇到这样的大野蜂

不敢徒手对付,她拿起苍蝇拍   

指给我看地上的一只

似有无奈杀生的歉意

 

这些都是她老家大悟的蜂蜜

槐花蜜、枣花蜜、山花蜜

荆条蜜、五倍子蜜、益母草蜜

对瓶子上标记的名目我将信将疑

我能确信的是

能吸引来野蜂、蜜蜂的

这些蜂蜜,都是真货

虽然也有苍蝇会凑过来

那不足为奇,苍蝇从来无处不在

所到之处,无论乳臭未干的笑脸

还是一具具腐尸上,空洞的眼窝

 

2020.9.67


 

附:

傻瓜相机(近作八首)_余笑忠_新浪博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937be890102z6s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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