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诗作均收录于余笑忠诗集《接梦话》(宁波出版社,2018年10月版)
二月一日,晨起观雪
不要向沉默的人探问
何以沉默的缘由
早起的人看到清静的雪
昨夜,雪兀自下着,不声不响
盲人在盲人的世界里
我们在暗处而他们在明处
我后悔曾拉一个会唱歌的盲女合影
她的顺从,有如雪
落在艰深的大海上
我本该只向她躬身行礼
2015.2.1
夏宏点评:
余笑忠不仅敏锐地感应到存在者身上的灵光,且察觉到它的某种转渡。他似恐在诗中直接言明而丢失了它,转而在景、情、事、思的轮换中呈示出时隐时现的流觞曲水,常用否定句、转折语,有时甚至一否再否、一转再折,将理智与情感、审美与道德、社会与自然之域相贯连,当你指认是它、是它们时,又像不是,似幻又似真,因为它们之间的障碍不知不觉地被诗(诗人)穿透了。如这首《二月一日,晨起观雪》。放弃对全诗的逐段细读,以单一的理性话语来作辨析可能会破坏诗意在多个层域自如流转的气韵。此诗中观雪而自反的“我”领悟到“沉默诗学”的艰深与慧通,“我们在暗处而他们在明处”。有情、得智、修德、持信,而诗歌的化通,离不了不可说之“慧”。据说,“不可说”是一个关于无穷语言的数量词,要不,热爱音乐和诗歌艺术的维特根斯坦为何能从语言“图像论”的设限中解放出来,走入语言“游戏论”,去化解逻辑的包袱?化解障碍,也会是某些诗人毕生呈现的悲欣交集的功课。
暴雨中的低语
暴雨一遍遍洗刷着玻璃窗
我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远处,沉闷的雷声催促着什么
玻璃窗的另一面,愤怒的暴雨
犹如热锅中的螃蟹
夜里,闪电以其快速的明灭
告诉我们不要和广大的遗忘对视
夜雨像莫名的悔意。在我的梦里
晚归的父亲拖着浮肿的双腿
石头,带着它的伤痕
从高处滚落
我要瘦下来,像喜马拉雅之鹤
清空肠子,净其骨骼,敛息静气
为翻越
连绵的万仞雪山
2015.4.4
雪女点评:
余笑忠诗歌中陌生化的情境,始终像一条有许多岔道的山林小径,每一条岔道都诱惑我们走过去,看看通向哪里?也就是说,在开始读一首诗的时候,你不知道他会把你带向何处。看似实实在在的叙述中,他会随时打破语言的惯势,将你带入新的语境,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而且他将语境带入或转折得合情合理,既不突兀,也不油滑,有种水到渠成的轻松感。
《暴雨中的低语》从风雨如磐写到羽化登仙,张力拉大,意境深远,语言精练,现场感强,但读起来却觉得轻松自如,明晰易懂,一首好诗所具备的元素,这首诗都具备了。
陈先发点评:
余笑忠的诗当得起老辣二字,他在再寻常不过的日常景物之“实”和“虚”中出入、腾挪的功夫,确实了得。本诗中从父亲浮肿的双腿,到喜玛拉雅之鹤清奇的骨骼,从热锅中的螃蟹到连绵的万仞雪山,这份进得去、出得来的功夫,远非三年两载可以捕得,其轻松、精准的分寸拿捏,在我看来,正是丈量一个诗人的微妙尺度。他诗中那份谦逊的老辣,一如他头上时而乱蓬蓬的花白头发一般,醒目、狡黠,而自成一味。
霍俊明点评:
余笑忠的这首《暴雨中的低语》所设置的情境并不新鲜甚至有一点老套,“雨夜”已然成为中国诗人所共享甚至固化的那一部分,但是据此还能写出好诗就印证了写作者突出的个人才能,该诗因而也具有了难度。暴雨倾泻和沉闷的雷声与室内诗人的低语、往日的片段回溯甚至面对未来、未知的精神愿景就形成了比照或呼应。这是一首不无深刻地自我提醒之诗,也是一首一般意义上的时间之诗。该诗的精神视点是移动的——此刻的暴雨,多年前晚归的疲累困顿的父亲,关于将来的预叙。这三者相互呼应又彼此纠结,它们都如那些震落的石块对应了隐喻层面的一次次的精神撞击。该首诗的结尾非常出色,避免了一般的回忆之诗和现场之诗的沉溺与粘滞,那无形的甚至虚构的雪山所携带的万吨寒冷正迎面而来。谁都不可能成为那只经过淬炼才能轻身振翅的白鹤,我们面对的仍然是雨夜此刻的茫然,回忆中的困顿以及对面未来时的那种清冷和虚无。
废物论
我弯腰查看一大片艾蒿
从离屋舍之近来看,应该是
某人种植的,而非野生
药用价值使它走俏
艾蒿的味道是苦的,鸡鸭不会啄它
牛羊不会啃它
站起身来,眼前是竹林和杂树
一棵高大的樟树已经死了
在万木争荣的春天,它的死
倍加醒目
在一簇簇伏地而生的艾蒿旁
它的死
似乎带着庄子的苦笑
但即便它死了,也没有人把它砍倒
仿佛正是这醒目的死,这入定
这废物,获得了审视的目光
2017.4. 5
雷平阳点评:
屋舍边上植物的生与死,互相有着惊心动魄的映衬,同时也是可以视而不见的日常生活场景。但在这首诗中,由于旁观者的出现,艾蒿的生是走俏的,樟木的死则是无人伐倒的,是归属于废物的。为什么?因为诗人看见了“醒目的死”,看见了那“庄子般的苦笑”(是樟树的,又何尝不是艾蒿的?)。如此一来,无论艾蒿还是樟木便有了人格,有了隐喻人间生死观的资本,而且,场景中的诗意也随之拔地而起,瞬间具有了合法性。
我们平时谈论并践行日常性写作的旨趣,余笑忠以其《废物论》作出了奇妙的诠释:诗歌中的日常性,每个细节和意象都是精心择取的,如果诗人不能将人性乃至神性注入其中,不能唤醒它们,那么写作及其文本都将落入窠臼而苍白无力。
凝 神
这一刻我想起我的母亲,我想起年轻的她
把我放进摇篮里
那是劳作的间隙
她轻轻摇晃我,她一遍遍哼着我的奶名
我看到
我的母亲对着那些兴冲冲喊她出去的人
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2009.3. 10
李以亮点评:
一个细节成就一首诗,这细节接通的甚至不是经验,尤其不是直接经验——在这里,“诗是经验”的论断似乎遇到了挑战,应了“诗乃神授”之说;而如果不想如此神秘化,我只能说,这诗采取了一个灵视的视角,复原了一个摇篮的记忆。
西娃点评:
在汉语诗歌里,母爱题材已经快被写尽了。就这个题材,要写出新意,要写出彩,十分不易。余笑忠以《凝神》为题,写出了“凝神”的一瞬对母亲美好而深刻的记忆。按逻辑,人在摇篮时代很难有记忆,而那虚构的部分将“摇篮”提升到了象征的高度。第二段,写出了我们熟悉的中国母亲的形象,也写出了这片土地上日常的景象。令人惊艳的是最后一段:形象,生动,具有画面感。以含蓄而敞开的结局,道出了包孕在母爱主题下的无限事。余笑忠对诗歌节奏的控制,语言的老辣,三言两语写活一个母亲的功力,在这首诗里从容而优裕地展现出来。
乌龟想什么
孩子们逮住了一只乌龟
把它的身子翻过来,让它四脚朝天
又在龟甲上放了一块石头
孩子们猜测:乌龟想什么?
假如乌龟能想,它会不会
后悔:与其有坚硬的甲壳
不如有修长的四肢,即便要死
也会四肢交叠,整理最后的仪容
蓝天平静、高远。乌龟
又能想什么?它有无法挽回的过去
像一块石头压着它,它的甲壳
原本就像石头。一只乌龟
从来就不能
好好抱一下另一只
2014.10.20
魏天无点评:
在文本层面,《乌龟想什么》起始于余笑忠习惯和擅长的场景素描,幻象之一种。它并非诗人当下所见,更可能来自记忆中的一个片段,可追溯至童年;而所有打捞记忆碎片的写作,都不仅不是对记忆的“还原”,而且需要借助语象——文字构成的图像(picture made out words)——传递给阅读者。说它是幻象的另一原因是,“孩子们”“乌龟”“石头”只具有抽象的语符功能,是类的代名词,并不指称具体、个别的人与物等特定的场景。一种源于现实的幻象,是诗人情感和思绪飘飞、振荡、迁移、融会的语言反应堆。孩子们的游戏自然是天真无邪的,但在这天真无邪的嬉戏中,隐藏着不易被察觉,却被心智成熟的旁观者嗅出的残酷气息——残酷是余笑忠短诗的词根;对自身不经意流露出的对他人的残酷的反思,是他的诗令人动容的地方。这些残酷往往被认为是再正常不过的言行——这正是残酷之为残酷的缘由。“孩子们猜测”表明他们确实毫无恶意,只是把乌龟当作一时兴起玩耍的伙伴,他们的好奇心正是诗人应当终身持存的。孩子们的游戏启示了诗人,他迅速接管了“猜测”。无人知道“乌龟想什么”,犹如庄子借惠子之口所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但诗人确实可以通过观察,借助“同情之了解”,体验到乌龟的痛苦与绝望:从前保护自身安全的屏障,此刻变成无以逃脱的牢笼;死亡不可避免,但绝望先于死亡到来。
“蓝天平静、高远”是诗人宕开的一笔,由实转虚:诗人此时已完全沉浸在自我虚构的世界里;他有一种不同寻常的能力,即隐秘而迅疾地由冷静的、隐身的旁观者位置,转移到被观察者的处境之中,视线与之合一——世界依然美好,但也依然对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乌龟/又能想什么呢?”它的命运并非因一块重压的石头发生改变;它自身背负着不可卸载的石头,犹如每个人都有一副自卫的铠甲。
反抗绝望不一定是这首诗的意指,但在“一只乌龟/从来就不能/好好抱一下另一只”的悲凉气息的弥漫中,或许我们会双臂微动。命运与生俱来,但不妨去做更多的尝试:这会是这首诗的弦外之音吗?
人世间最大的不幸不是没人爱,甚至遭受无辜的虐待,而是不去爱——被翻转过来的乌龟才露出其致命缺陷;被翻转过来的现实才是诗人在虚构世界里所要的现实。
木芙蓉
如今我相信,来到梦里的一切
都历经长途跋涉
偶尔,借我们的梦得以停歇
像那些离开老房子的人
以耄耋之年,以老病之躯
结识新邻居
像夕光中旋飞的鸽子
一只紧随着另一只
仿佛,就要凑上去耳语
像寒露后盛开的木芙蓉
它的名字是借来的,因而注定
要在意义不明的角色中
投入全副身心
2016.1.13
杨勇点评:
余笑忠的诗歌毫不吝惜对这个世界的赞美,也不遗余力地讽刺这个世界的阴暗和人性的黑暗。余笑忠是感性的在场者,是理性的旁观者,更是感性与理性相互渗透的参与者。他的日常生活叙事总蕴含着意义的建构,践行着对人性与生命的自觉肯定,这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悲剧感与悲剧意识。他将个人经验和哲理形成一个合力,推动着用敏感和遐思擦亮的语言,诗歌节奏感很强,始终牵引着读者的神经似的,给人非同凡响的审美愉悦和预言一般的启示。他诗歌里透露出来的硬朗的风骨和脾性,使人在这个遍布伤痕的世界找到了温暖和安慰。
仰 望
有时,你会手洗自己的衣服
你晾出来的衣服
滴着水
因为有风,水不是滴在固定的地方
因为有风,我更容易随之波动
我想象你穿上它们的样子
有时也会想,你什么都不穿
那时,你属于水
你是源头
而我不能通过暴涨的浊流想象你
那时,你属于黄昏后的灯光
我可以躺下和你说话
而倾盆大雨向我浇灌
从来如此:大雨从天上来,高过
我,和你
2008.10.19-12.30
汉家点评:
余笑忠的这首诗,从开首起就充溢着暧昧的情感指向,暗示着爱与想象,暗示着生命里的一些温暖而心碎的瞬间,暗示着无奈与克制——在暗示中,诗歌逐渐露出了真容,它在剥茧般的语言流向里,突显出了比“你和我”更为强大的、不容置疑的命运的力量。生命里不乏情感性的碎片,就在这些碎片的包裹之内曾经不动声色地发生着爱与恨的重击,而这些重击就像是生命里的一道道伤疤,这伤疤也许是一枚枚自我成长的勋章,也许只是一些既丑陋又可怜的感情障碍——在这复杂而多义的情感历程中,只有命运真正主宰着人间的一切,而我们只能仰望着命运,感受着来自于它的神秘力量并被这种力量所驱使和控制——“大雨从天上来”,而“我,和你”却留在了地上——这大雨完全高于我们,就好像命运本身必然高于我们并且远远地强于我们。从来如此的命运——命运从来如此,那千千万万个类似于我和你的人,也从来如此地活着或者毫无意外地默默死去。
自Jorg Demus独奏音乐会归来
我嚼着
摊放了一天变硬了的面包片
咀嚼的速度变慢了
这是午夜,大部分的灯
都已熄灭。还在亮着的
格外明亮,甚至耀眼,甚至
像一个死扛着的傻瓜
想想那些灯
受制于额定的功率
受制于电流、电压
受制于我们的手,一开就亮,一关就灭
即便同时亮起同时熄灭
这一盏,与另一盏
不会互为伴侣。那钨丝
需要纯粹的真空
在正常使用与即刻报废之间
没有阵痛。没有过渡期
没有婴儿期。没有垂危期
没有垂青。没有垂怜
它们不会想起
从前,摇曳的油灯
可以拧高灯芯,增其光明
为远去的巴赫、舒柏特,我给自己
斟上一杯酒,借远处
以及更远处,灯火之余光
2014.5.17-18
注:约格·德慕斯(Jorg Demus)系奥地利著名钢琴家,2014年5月17日夜,85岁高龄的他在武汉剧院为听众演奏了舒伯特《罗莎蒙德变奏曲》、《第21号钢琴奏鸣曲》,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等名作。
夏可君点评:
余笑忠对日常生活的观察,异常细微、真切,他不再以其他伟大诗人的目光观察世界,而是有着自己的日常观看的现象学,甚至有着一个古典音乐家的读谱方式:面对那些简约的音符,一个音乐家立刻会在脑海里回响起美妙的音符,但对于不懂的人,几乎是盲文。他善于倾听语词每一次到来摩擦的声响,如同倾听琴弦细微迷人的擦弦音,或者是跳弓带来的意外喜悦的颤栗。笑忠的诗句具有绝句的古典向度,但即便是书卷气的作品中也有日常的气息。在这首诗中,三个“受制于”、六个“没有”,以反向性的击打,逐步加强了诗歌的力量,辅以“垂危——垂青——垂怜”头韵的运用,让古典的余韵发出绝响。
出地下停车场初闻蝉声
拾级而上
忽闻蝉声
出口似乎更明亮了
已是傍晚,我想就着天光
看看出口处
那棵桃树上的桃子
树下蹲着一只狗
在刚好望见它的地方
我停下了脚步
好像那是它的地盘
好像它负责看守一个秘密
而它自己一无所知
如果它起身,就是为我领路
有时我如此迷信
你不要问桃子,为何
有两副面孔:一副是透红的
有着娇羞的绒毛
一副是硬硬的、有如木雕的老脸
2017.6.28
刘亚武点评:
余笑忠此作内敛、诙谐而又充满哲学思辩。开篇现场的带入感很强,从停车场到出口,这是我们常常经历的场景。可是从期待的出口开始,好戏开始了:因为“忽闻蝉声”,因为作者惦记着要去“看看出口处那棵桃树上的桃子”。让人意外的是,桃树下有一只狗阻挡了去路。至此全诗“实”的部分已经结束,作者进入了选择的犹疑,呈现了心灵的轨迹:“如果它起身,就是为我领路”。作者不会勉强去做一些忤逆天性的举措,即便是去“看桃子”这样的美事。全诗到此基本可以结束,可是最后几行神来之笔的文字横空出世,或者也是作者要告诫我们的:遵从道法自然,则可以看到一副透红的、“有着娇羞的绒毛的脸”,反之,则是“一副硬硬的、有如木雕的老脸”。细思极恐,因为这两副面孔可以同时出现在一颗桃上,可见作者观察之入微,思维之缜密、睿智。回到这首诗的开篇和题目上,“蝉”的出现绝非无意义,仿佛是一个佛学的谶语,替我们营造出一首禅诗的意境(且不论桃的种种寓意),并指向一种妙趣横生的没有终局的终局。
正月初六,春光明媚,独坐偶成
宽衣、躺下、在河边、在早春的阳光下
啊,光阴、阅历、旧雨新枝
此时此刻,无山可登
无乳房可以裸露
无用而颓废
借光、借风、借祖国之一隅
借农历之一日
醉生梦死
2003.2.6
李元胜点评:
在年龄相仿的诗友中,笑忠的诗,我总是偏爱,读到他的新作,有时会心一笑,有时浮想联翩。
这首诗,从宽衣开写,也称得上是一首宽衣之诗。诗一旦丢开多余的装饰、形容和拘谨的心态,往往更能近乎自由之境。
诗仅两段,前面写独坐之丰富,也写独坐之简单,或者,简陋。丰富到过往风雨直奔眼前,一时无法看清眼前的春光;简陋到无所凭借,无从向往。由丰富迅速到简陋,这样的过程,令人心惊。后一段近乎感叹,重叠的“借”字,有古人的“百年亦过客”的心境。
整首诗有古诗式的简洁,古典式的点到为止。
很难说这就是一首经典的诗了,但它的确是我喜欢的那一类,放松、从容,有很多经历过的真实感概。
灯灯点评:
写于2003年的这首诗,毫无争议的被认定为余笑忠的经典之作。对于这首被诗神眷爱的偶得小诗,似乎是,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诗中浓浓的田园情怀和春节气息令人亲切,作者在诗中有意无意安排的“三无”到“四借”,也让人看到诗人的成熟技艺。其以表相否认自身和主动后退式心理作为情感表达和寄寓,非但未削减诗意,反而唤起读者内在伤痕经验的共鸣。同时,它又成功借助后面的“借光、借风、借祖国之一隅、 借农历一日”,实现了“醉生梦死” 相对应的反面,一个漂亮的精神飞跃。不得不叹服,这的确是来自诗神——补偿性、感性的绝妙佳品。
——以上诗作均收录于余笑忠诗集《接梦话》(宁波出版社,2018年10月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