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
他把一个空了的铁皮罐
拴在小狗骄傲的尾巴上
那狗东西拖着它。空洞的轻响
越是不平处,越发放大了
老远她听到了那声音
她为那只小狗
充当了受气包而不平
他终将学会沉默
像客人散去之后
一条老狗那样沉默
从此,两个沉默的家伙
昏暗中倚作一团
它已垂垂老矣
它掉落的毛发不足为惜
它偶尔的喷嚏
有如口授秘密:“我在沙滩上渴了,而你
只能徒手从河中捧起水来,一点一点地给我。”
2014.4.22-25
尾随
一只鸽子在地上行走
独此一只,不是公园里
被游客们喂得圆滚滚的
堕落的一帮
除了合欢、石榴繁花犹在
大部分的花早已零落
它从草地上啄起一些颗粒
速度迅捷,似乎每一颗
转瞬将混同于落花流水
似乎它的身旁
都伴随着掠夺者窥伺的影子
行走的鸽子看到地上有那么多
阴影。它一定感知到了
一路尾随在它身后的我
我来替它说吧——“一只讨厌的尾巴!”
想到行走的鸽子也会忍不住暗自嘀咕
我便停步不动
我鼓动自己:要先于它
飞起来,飞起来
2014.5.2
拆毛衣
——和执浩
用于编织的毛线不知自身有多长
它偶然地与一双巧手相逢
再与另一个人相逢
拆毛衣的同时卷起毛线
一边是抽丝,越来越面目全非
一边是缠绕,越来越结实
在拆解与卷起之间
毛线有短暂的自由
带着扭曲的印记,松弛下来
拆毛衣的人会中途停下
为一壶烧开的水。为一场
骤起的风雨。为呵斥好奇的猫、狗
2014.6.5
一条善良的狗
早晨,在庄园散步途中
遇到了一条狗。我对它打了声招呼
它就跟随我。我一路哼着小曲
在一道拱桥上我回望停步的它
它的一条后腿瘸了
它抬头望向我,似乎告诉我:
“我不再跟随你了,我们就此别过。”
我灰溜溜地走了,像一个被识破了的骗子
2014.6.15
星期天
从前,每个星期天我给父亲打电话
现在,每个星期天我给母亲打电话
在星期天的傍晚我说一通老家的方言
因为反对老父种太多的田
我们的争执延续到电话里
他总是说:来年不种那么多了
我的父亲再也没有来年
我的祖父说过:人去如灯灭
啊,已经灭掉了两盏
每个星期天我给母亲打电话
我对一盏油灯说话
我所说的一切就是护好那盏灯
让两个世界彼此相认的,惟一的
一盏灯
2014.6.21
害怕
害怕身手敏捷,穿梭在拥挤的车流中
散发小传单的人
害怕有人猛然关上一扇门
另一扇紧闭的门
颤抖着如从梦中惊醒
害怕一个傻瓜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
害怕与疯子为邻
害怕火中取栗的人,因为比起他们
盲人更害怕烈火
害怕坏日子被当成好日子回忆
害怕家底所剩无几的人,他们忍无可忍
被迫去占领一个制高点
害怕盘绕的蛇一旦直立身子
2014.6.26
别碰
比杯子大得多的水龙头!
比人高得多的杯子!
那人不是轻轻拿起杯子而是托举着。
他从水龙头硕大的影子里取水?取酒?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将如何碰杯?
别碰,别触碰那水龙头。
别触碰不忍开口的哀愁。
2014.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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